“医养结合”一直备受各方关注,具有典型的中国特色。
从“养”的一方看,由于我国目前养老支付能力还未提上去,因此大部分长者在考虑养老问题时都有医疗刚需;从“医”的一方看,我国三级医院仍然承载着大量的医疗问诊,三甲医院长期处于超负荷状态,在大力推广分级诊疗制度的背景下,对患有慢性病、有健康管理或护理服务需求的长者倾斜医疗资源,是医疗行业的重要发展方向之一。
不过,虽然一直在推崇“医养结合”,但医和养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体系,真正合作起来牵涉到很多问题。纵观国外,医和养从来都分得很开,也没有医养结合这样的提法。
从国内的情况看,医养结合大致分三种模式:一是在养老机构内设医疗机构,二是医疗机构发展养老服务,三是医疗机构和养老机构合作,通过双向转诊、开通绿色通道、医师巡诊等方式服务长者。
作为养老的一方,我们自然希望自身医疗配置齐全,我们接触的长者也很看重机构医疗能力,但当我们片面侧重发展医疗能力时,我们或许会忘掉自己真正的定位,即我要打造成一个怎样的养老机构,我所服务的长者有哪些医疗刚需。如果不思考清楚这些问题,很有可能,辛辛苦苦投入资金建设医疗设施,结果却没能用医疗反哺养老,反而倒贴钱。
关于养老机构如何配置医疗资源,我们在此不表。今天,AgeLifePro希望能够换位思考,谈谈医疗的一方——医院如何转型做养老。
分级诊疗制度下,
一、二级医院有望发挥更大作用
我国一直从政策上推行分级诊疗制度。随着《关于推进分级诊疗制度建设的指导意见》国办发(2015)70号、《关于推进分级诊疗试点工作的通知》国卫医发(2018)45号等政策的相继发布,政策明确提出建立区域分开、城乡分开、上下分开、急慢分开等分级诊疗制度。
在分级诊疗模式下,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康复医院、护理院负责诊断明确、病情稳定的慢性病患者、康复期患者、老年病患者和晚期肿瘤患者;县级医院处理县域内常见病、多发病诊疗,向上级医院转诊;二级医疗机构主要接收由三级医疗机构转诊过来的急性病恢复期患者、术后恢复期患者和危重症稳定期患者;三级医疗机构主要负责急危重症和疑难杂症的诊治工作。
可见,不同级别的医疗机构定位清晰,分别负责处理不同的患者和病症。然而,从现实情况来看,三级医院机构数占比虽然不多,但却持续增长,并有极高的诊疗占比。相比之下,一、二级医院资源未能得到有效利用。
据头豹研究院的数据显示,2014年至2018年间,三级医院机构数从1954增长至2548所,年复合增长率约6.9%。2018年,三级医院仅占医院总数量的7.7%,但诊疗人次达到18.5亿人次,占医院总诊疗人次的51.7%,承载大量医疗问诊。而一、二级医院的总诊疗人次也才只有15亿,一二级医院亟需转型创新,发挥更大作用。
由老龄化催生的庞大的“医院后市场”
据国家卫健委数据,我国60岁以上的老人数量为2.49亿,65岁以上老人数量约1.67亿。“十四五”期间,全国老年人口将突破3亿。其中,失能、部分失能的老年人口高达4200万。
随着人口年龄的增高、老年人数量的增多,老年人慢病管理、康复治疗需求凸显。据新京报披露的数据显示,我国超三分之二老年人被1种以上慢性病困扰,老年人寿命损失超六成来自心脑血管病、癌症、COPD、糖尿病4类慢病。
另一方面,对于术后患者这类强需求康复群体而言,手术对身体造成不同程度的创伤,需要通过物理治疗、运动康复等医疗技术手段,改善患者的精神和恢复器官的功能,进一步巩固治疗效果。而老年人群体在病后、术后的恢复程度慢,对医疗健康方面的需求更为复杂。
若我国约有三成左右的老年人口需要康复医疗服务估算,则老年康复人群将能达到7500万,特别是失能、半失能的老人将成为康复服务的“主力军”。另外,慢病群体的康复治疗也将成为推动康复市场发展的重要力量。
由慢病管理、康复医疗、养老延伸出来一个产业,称之为“医院后市场”,面向医院就诊后的患者。对于这些患者而言,一方面,占用稀缺医疗资源并无益处,且住院医疗费用高;另一方面,住进养老机构床位难求,找到有专业化、系统化老年病医疗服务的养老机构更是难上加难。总体而言,这个领域目前还属于培育期,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政策鼓励一、二级医院转型
政策上,国家对医养结合给予大力支持,鼓励一级、二级医院转型,老年护理是重要的转型方向之一。
2018年7月,国家卫健委发布《关于印发促进护理服务业改革与发展指导意见的通知》,通过鼓励和推动社会力量举办护理机构或者部分一级、二级医院转型等方式,激发市场活力,扩大老年护理、残疾人护理、康复护理、母婴护理以及安宁疗护等服务供给;2019年,城市二级医院转型社区医院在公立医院改革中已经成为重中之重。
图:国家卫健委对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第9533号建议
在新近举行的人大会议上,国家卫健委、财政部、医保局联合发文对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第9533号建议—《关于加快老年病医院建设,鼓励二级医院转型为康复医院、护理院、老年病医院的建议》给予答复,鼓励和推动社会力量举办护理机构或者部分一级、二级医院转型等方式,激发市场活力,扩大老年护理、残疾人护理、康复护理、母婴护理及安宁疗护等服务供给。
答复中同时提到,“刻意设立划分老年病医院并不符合医学规律,难以保证医疗质量和医疗安全,其功能任务由综合性医院设立发展老年医学科或提供针对老年人的特色服务更为适宜”。
实际案例:医院如何转型做养老
1、民营二级医院增设养老床位
图:武汉瑞华中医医院外景
AgeLifePro走访了武汉市两家内设养老床位的民营二级医院。一是武汉瑞华中医医院,以中医为主、中西结合。医院共三层,一楼为门诊部,二、三楼设养老院,养老院多为二人间、三人间、四人间,约有床位80张,老人入住即可享受养老照料服务,在生病时也可以在一楼就诊,医保打通。
瑞华中医医院位于武汉东西湖区,周边多为开发地带,环境清静。据院长介绍,之前她在其他地方当养老院院长,与该医院有长期(20年)医养合作,后医院开设养老院,院长就过来任职。可以说,该医院一直有发展养老业务,与原来的中医特色相辅相成。
图:武汉汉沙医院爱心特护中心内景
武汉汉沙医院也是二级民营医院,位于武汉市主流商圈区王家湾,医院共四层,一层平时多为上班族提供体检服务和口腔管理,三、四层开设爱心特护中心,老人可入住享受养老服务。医院大概有120张床位,以四人间、六人间、二人间为主。
调研中得知,医院设养老院是应街道提议建设进行试点,主要服务于附近老年居民,建成之后大家反馈都很好,前不久还被评为武汉市少有的四星级养老机构。机构去化速度很快,现今已经住进了80多位长者,为此,他们在稍远一些的郊区又新办了一家养老机构,现已从这边安排转入了10几位长者。
在这两家医院办养老院,AgeLifePro了解到,一个半失能需要轻微协助的长者月收费均为4000元左右,入住前会要求交上千元的押金,费用月结。这样的收费价格在武汉养老市场属于中端水平。
考虑到武汉市的养老市场情况:一方面,作为较早进入人口老龄化社会的城市,武汉60岁以上的老年人占全市户籍总人口数的比例,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近4个百分点,失能老年人数量逐年增加,养老床位需求量大;
另一方面,武汉养老服务供给目前已初步形成差异化的布局,高端养老机构有泰康之家、椿萱茂等,公办养老机构有武汉市社会福利院等,公建民营养老机构如九州通人寿堂,但这些机构所提供的的床位还未能满足当地养老需求,存在高端机构床位空置率高,公办养老机构一床难求的困境,需加大养老床位供给。
武汉大学黄永明教授就提出,武汉养老服务业正处于起步阶段,部分老年人最基本的养老需求还未得到满足。因此,这类民营医院开办的中端养老机构有很大的市场发展空间。
2、公立二级医院+康复医院:两套牌子,发展养老服务
图:广州市东升医院实景图
广州市东升医院是市民政局直属公益二类非参公事业单位,2019年作为市民生重点项目,市政府建设了广州市老年病康复医院,由市东升医院运营管理,经市编办批复,广州市东升医院加挂市老年病康复医院牌子,为广州市首家老年病康复医院。
医院共有黄埔院区(住院部)、人民中门诊部、万寿路门诊部三个院区。其中,黄埔院区规划床位800张,分两期建设,一期含450张床位,二期350张床位将于2022年交付使用。黄埔院区门诊部开设内科、中医科、皮肤科、康复科、口腔科、妇科、外科、针灸推拿等科室;住院部开设内科、康复科两个病区。
据悉,黄埔院区将在9楼-10楼内设养老服务区,设90张床位,依托医院的医疗资源,保障老人24小时不间断医疗康复护理及紧急救治,探索老年康复、养老护理以及老年病医治有机结合的医养结合新模式。
广州市东升医院本身就是事业单位,广州市老年病康复医院实则是一所新的养老型医院,由东升医院挂牌运营管理,既能简化甚至避免审批,直接获得相关资质及财政补贴,又能在一定程度上利用原有的医疗资源。
3、一级医院打造成社区日间照料中心
图:福康寿老年护理中心官网
临近社区的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乡镇卫生院、社区诊所等一级医院,可就近服务附近居民,开展养老延伸业务也是不错的选择。北京市福康寿老年护理中心即是承租一些民营一级医院,对其进行改造升级,发展成为护理院,针对失能失智人群,主打医养结合。
据悉,福康寿养老机构走一事一议,注册为养老照料中心,可享受政策优惠。依靠这种模式,养老机构已实现连锁化运营。
图:天同集团官网
另外,天同集团也是采取这种方式,在医院开设养老床位、兴办日间照料中心等,公司目前已经覆盖居家-社区-机构养老全域,并开拓老年用品、康复理疗、生活电器商城,多维度布局大健康领域。
结语:
回顾我国医养结合的实际发展情况,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副所长朱恒鹏指出,医养结合的问题并不在于“养”——无论是入住养老机构,居家养老还是依托社区照护,现阶段老年人之所以难以获得方便有效的医疗服务,问题出在了“医”上。
医院转型做养老占有先天优势。目前,我国医疗资源仍然很紧缺,本文所提及的那些二级、一级医疗资源却没有得到充分利用。对于这些主体而言,问题不在于有没有能力做养老,而是医院自身的定位——即医院想不想真正转型,想不想做养老。
因此,医院转型做养老面临的困境其实也是养老行业目前所面临的困境。其中至关重要的,是老年人的支付能力问题。老年人的医养需求有很大一部分是因长期慢性病和由此导致的功能丧失导致,这类医疗、照护与医院的医疗、护理有很大不同。随着老龄化的逐渐深化,我国医保体系、长护险势必要在这方面扩大覆盖范围,提高支付力度。
另一方面,如何招到满意的养老护理人才、提高养老运营能力、把控成本也是医院转型养老需要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