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老龄化和老年服务是我国政府、社会和学界热切关注的问题。《2022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22年末，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高达2.8亿人，占总人口的19.8%。研究表明，预计2025年，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达到3.04亿人，占总人口的21.6%；2050年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达到4.80亿人，占总人口的37.8%[1]。医养结合是中国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重要战略，为老年人建立和完善健康教育、预防保险、疾病治疗、康复护理、长期照护、安宁疗护等综合、连续的养老服务。国内外学者基于不同理论体系，从不同的视角和研究方法对医养结合的内涵、模式、影响因素、政策、困境和对策等展开了大量研究。总体而言，医养结合的研究综述定性研究较多，定量研究相对少，且较为陈旧，对国外医养结合文献综述的定量研究也较少。对国内医养结合文献综述的定量研究主要采用CiteSpace、Ucinet等软件对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进行分析，对Web of Science数据库分析少，对国内外数据库进行比较分析更少。因此，本文利用CiteSpace文献计量分析工具对中国知网（CNKI）和Web of Science数据库中核心期刊的医养结合文献进行分析，了解国内外医养结合研究现状、知识演进和前沿热点，为医养结合的理论进一步研究提供方向建议。

1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在Wed of Science（WoS）核心合集数据库和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中检索2010-2022年医养结合的文献作为数据源。CNKI的检索条件是“主题=医养结合or医养融合or医养”AND“发表时间=2010-2022年”AND“来源类别=核心期刊、CSSCI、CSCD”。2010年1月1日至2022年12月31日共检索出1047篇文献，人工剔除无作者、广告等文献46篇，最终纳入分析文献1001篇。WoS核心数据库的检索条件是“数据库选择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AND“标题=long term care”AND“出版日期=2010-01-01至2022-12-31”AND“文献类型选择论文和综述论文”AND“语种选择English”。共检索出5766篇文献。需要说明的是，医养结合是我国对老年服务的特色概念，国外按照世界卫生组织对老年服务提出“long term care”，译为“长期照护”，国内学者对长期照护的研究对象主要集中于失能老年人，而医养结合研究对象是全体老年人，即国内学者研究长期照护不等同于医养结合，所以本文在WoS检索长期照护，在CNKI检索医养结合。数据处理，使用CiteSpace.6.1.R6处理数据和分析数据，对CNKI数据和WoS数据的时间跨度设置为2010年1月至2022年12月。时间切片设置为1年，选择标准设置为“Top 50”。

2 医养结合研究脉络梳理

2.1 研究国家分布分析

从WoS发表长期照护研究论文来看，美国发文最多，达498篇，占总统计分析文献的8.5%；其次是中国，发文共计237篇，占4.1%。发文数量排名前10位的国家依次是美国、中国、英国、德国、荷兰、日本、澳大利亚、西班牙、韩国、法国。从中介中心来看，CiteSpace统计分析出来的中介中心性可以评价该节点在网络中的重要程度。美国、中国、英国、德国、荷兰中介中心性分别为0.23、0.16、0.28、0.08、0.05。可见，英国、美国在长期照护研究领域研究的数量和重要性都居于领先地位，我国发文数量居于第2位，研究重要性位于第三。

2.2 按照时间序列发文量分布分析

从WoS发文时间来看，发文数量逐年递增，2010年发表259篇，2018年发表521篇，2022年发表551篇。从CNKI发文时间来看，发文数量整体呈增长趋势，2018年达到峰值后有一定的波动。2010年发文数量仅为1篇，2018年发表174篇，2022年发表139篇。2013年9月国务院发布《关于加快发展养老服务业的若干意见》首次提出“医疗卫生与养老服务相结合”，国内学界对医养结合领域研究才逐渐增多。

2.3 合作机构和作者情况分析

通过CiteSpace对学者、机构、国家或地区等的科学分析，能够发现作者、机构、国家或地区发文及合作情况，作者、机构、国家或地区的节点之间连线反映其合作关系，节点之间连线越多表示合作强度越强。

2.3.1 合作机构情况分析。从WoS合作机构情况来看，网络节点575个，节点连线930条，网络密度为0.0056，医养结合研究领域全球机构合作关系较为松散。全球发文量排名前三位的机构分别是加拿大多伦多大学（University of Toronto）、麦克玛斯特大学（Mcmaster University）、滑铁卢大学（University of Waterloo）。

从CNKI合作机构情况来看，网络节点310个，连线195条，网络密度为0.0041，国内机构对于医养结合研究的合作较少。从国内发文量来看，全国前5名的机构分别是华中科技大学、南京中医药大学、南京医科大学、东北财经大学和浙江中医药大学。

2.3.2 作者合作情况分析。从WoS核心合集中作者合作情况来看，网络节点663个，连线739条，网络密度为0.0034，医养结合研究领域的作者合作较少。从作者发文量来看，排名前5位的作者分别是Cremer Helmuth、Pestieau Pierre、Costa-font Joan、Klimaviciute Justina、Konetzka R Tamara。

从CNKI中作者合作情况来看，网络节点398个，连线513条，网络密度为0.0065，国内医养结合研究作者合作少。从作者发文量来看，排名前5位的作者分别是甘肃政法大学的李长远、合肥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于卫华、复旦大学的王颖、中国医学科学院的王芳、浙江中医药大学的郭清。

3 医养结合研究热点和前沿趋势计量分析

3.1 基于关键词共现网络的研究热点分析

为了挖掘医养结合研究领域的热点问题，运用CiteSpace对WoS和CNKI获取2010年以来文献的关键词进行聚类分析。关键词共现的频次及其中心性可以反映研究热点的重要指标。在生成的关键词共现图谱中，可以用模块值（Modularity Q，Q值）来衡量聚类结构显着性，一般认为Q值大于0.3，表示聚类结构显着。可以用平均轮廓值（Mean Silhouette，S值）来衡量聚类内部节点的相似程度，一般认为S值大于0.5，表示聚类内部匹配程度高，聚类合理。

通过对关键词的共现聚类分析，WoS图谱显示，Q值=0.3202＞0.3，S值=0.6822＞0.5，表示聚类结构显着且合理。共现频次和中介中心性较高的热点词有long-term care（长期照护）、retirement planning(退休计划)、antinicrobial reistance(耐药性)、antimicrobial stewardship(药物管理)、nursing homes(护理机构)等。

将国外医养结合研究关键词共现聚类转换成Timeline视图（图1）。Timeline视图从上到下表示聚类由大到小排序，如#0 long-term care的聚类集群规模比#1 retirement planning大。从左到右表示时间顺序，最左边数据为2010年，最右边数据为2022年，同一条水平线上表示相同聚类，展示随着时间推移某一聚类的演进过程。2010-2022年国外医养结合研究关键词共现主要分为8个聚类。最大聚类long-term care(长期照护)从早期研究older adult(老年人)、caregiver(护理者)到home resident(居民)、cognitive impairment(认知障碍)，再到advance care planning(预先护理计划)。第二大聚类retirement planning（退休计划）从long-term care insurance(长期护理保险)、home care(家庭护理)到policy(政策)、care work（护理工作）等。

图1 2010-2022年国外医养结合研究关键词共现Timeline视图

对CNKI文献进行关键词共现聚类图谱，结果显示，Q值=0.4568＞0.3，S值=0.8177＞0.5，表示聚类结构显着且合理。共现频次和中介中心性较高的热点词有医养结合、机构养老、养老机构、老年人等。

将2010-2022年国内医养结合关键词共现聚类转成Timeline视图（图2）。国内医养结合研究关键词共现Timeline视图主要有11个聚类。最大的#0 医养结合聚类从早期的老年患者、卫生服务到整合照料、生活质量，再到现在的养老保险、政策变迁和居家社区转变。第二大聚类#1 机构养老关注点从早期的失能老人、机构养老、居家养老到社区护理、资源整合和服务需求。

图2 2010-2022年国内医养结合研究关键词共现Timeline视图

3.2 基于突现分析方法的前沿分析

突出分析可以分析关键词随着时间变化研究热点的变化，即某一时间段关键词的活跃程度，从而了解该领域的研究动态。通过对WoS长期照护文献的关键词进行突现图谱发现，2010-2022年国外长期照护的研究趋势总体上分为3个阶段。第一阶段为2010-2013年，研究的主要关键词为depression（抑郁症）、behavior（行为）、intensive care（重症监护）等。这一阶段随着老年人数量不断增加，抑郁症、重症监护等医疗服务需求递增，引起了学者的关注和研究。第二阶段为2014-2017年，老年人需求医疗服务和养老服务需求不断提高，学者关注点也不断扩大，如这一阶段主要关注elderly patient（老龄患者）、long term care（长期照护）、demand（需求）、death（死亡）、alzheimers disease（阿尔茨海默病）、diagnosis（诊断）。第三阶段为2018年至今，研究文献的关键词聚焦在cognitive impairment（认知障碍）、physical activity（体力活动）、validity（有效性）等。学者不仅注重老年人医疗服务，评估各项医疗和养老指标的有效性，而且关注如何提升老年人生理、心理和社会功能的健康质量。

4 医养结合研究热点和前沿趋势解析

4.1 宏观层面

4.1.1 政策实施研究。政策是推进医养结合的重要举措，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增强老年人获得感和满意度的重要手段。欧洲国家通过预防和健康促进、自我保健、护理协调、养老金安排等政策应对人口老龄化[1]。Bloomd等[2]认为养老金制度压力越来越大，应该与退休政策一起重新评估，并且强调疾病预防和公共卫生系统应对老年人健康的作用。自2013年我国推出医养结合政策以来，各级政府进行实践和探索，学界也从各个角度进行研究。张晓杰[3]主张创新医养结合的梯度服务序列政策、跨部门协作政策、长期护理保险覆盖政策等推动一体化的养护服务。李长远[4]认为“十四五”期间医养结合养老服务政策可以从前置、过程、效果3个环节完善需求评估体系、提升服务供给能力、健全服务质量评价监督体系。

4.1.2 护理保险研究。老年人寿命提高、老龄人口增多、失能失智及慢性病患病率上升，这导致老年人护理需求增加，长期护理保险可以为个人和家庭提供经济保障，促进老年人健康长寿。Fong等[5]介绍了2019年新加坡自愿长期护理保险被强制性社会保险所取代，认为其保险制度是牺牲深度为代价从而获得广度。Boyer等[6]分析了养老金、年金和长期护理保险三者之间的相互影响、相互作用。曹信邦等[7]提倡以政府为主体的公共护理保险制度。赵斌等[8]提出建立基本医疗保险的长期护理保险制度，先考虑老年人为服务对象，再考虑失能、失智人群。鲁晓明等[9]认为医疗保险基金不应作为长期护理保险资金来源，应以社会保障为主，商业保险为辅。

4.1.3 健康养老研究。健康老龄化对改善和维护老年人健康有重要意义，也是应对老龄化的必然举措。Hung等[10]建议将文化多样性整合到“身体-心理-社会”健康老龄化中。McMaughan等[11]研究发现财政资源与老年人健康状况成正比。Abud等[12]研究发现健康老龄化的10个决定因素包括身体活动、饮食、自我意识、观点与态度、终身学习、信仰、社会支持、经济保障、社区参与和独立性。穆光宗等[13]从政府、组织、个人和家庭4个角度提出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战略。葛延风等[14]认为健康老龄化包括完善老年医疗卫生服务体系、加强养老服务制度建设、发挥老年健康产业。

4.2 中观层面

4.2.1 养老模式研究。医养结合养老模式将医疗服务与养老保障有机结合，是养老服务模式的创新。美国的老年人全面照顾计划整合照护模式，为老年人提供日常照护、医疗护理、预防保健和心理咨询等多元化医疗和养老服务[15]。孟颖颖[16]认为推进医养结合模式发展应该理顺管理机制、拓展供给渠道、严格监管服务、提高服务质量等。邓大松等[17]总结了医养结合养老服务有功能整合、合作运营和网络辐射3种基本模式。

4.2.2 失能老人研究。失能老人更需要医疗救治、健康管理和康复保健等医养结合的服务，学者在推进失能老人医养结合养老服务问题上进行了大量的研究。陆杰华等[18]建议构建完整的失能政策体系和健全的家庭照护支持体系等。张瑞利等[19]认为以整体性治理为核心理念改革失能老人照护制度是解决失能老人服务碎片化问题的关键。

4.2.3 养老产业研究。养老产业是为提高老年人医养结合养老服务质量的各种产业和研究提供服务，其涉及到机构养老服务、社区养老服务和家庭养老服务等。张新生等[20]认为发展养老产业应明确政府定位、加大政策扶持、完善法规制度和提高监管力度等。廖喜生等[21]提出通过企业链、价值链、技术链、产品链和空间链“五链”发展智慧养老产业。

4.3 微观层面

4.3.1 照护模式研究。老年人照护模式从碎片化的服务逐步发展为整合照护，应充分发挥政府、市场和家庭等多主体作用，为老年人提供全面优质的医养结合服务。Lum等[22]对老年人预先护理计划进行了优化。Gonzalez等[23]研究发现综合持续护理模式有效降低老年人再入院率和总死亡率。黄健元等[24]强调应将医养结合转为整合照护。唐钧[25]提出政府和市场联手的“老年服务经销商”的整合照护模式。

4.3.2 智慧养老研究。智慧养老是医养结合养老服务发展的必然趋势。在人力和物力不足的背景下，智慧养老更是推进医养结合的重要抓手。王坚等[26]发现国外的研究主要关注通过传感器与智能设备相连，远程监控老年人健康，而国内智慧养老领域主要关注养老模式、养老产业和养老产品。张雷等[27]总结出国内智慧养老的4种典型模式：智慧居家养老服务、智慧医疗养老服务、智慧机构养老服务和智慧城市养老服务。吴雪[28]认为应从深化理念改革、加大政策扶持力度、加强顶层设计、重视现代信息技术和培养专业人才等方面促进“十四五”时期智慧养老。

4.3.3 养老人才研究。养老服务人才是运行医养结合的重要条件，其数量和质量与老年人生活质量密切相关。Lim[29]研究发现韩国护理人员社会地位低、工资不稳定、劳动权利得不到保护和工资制度不公平等问题。Sakurai等[30]提出雇佣年长养老护理员是解决养老机构护理人员短缺的有效办法。王大鑫等[31]建议从政府、高校、企业和社会等4个层面提出养老服务人才培养策略。马跃如等[32]发现大部分养老护理员处于工作不幸福稳态，所以从政府、养老机构和养老护理员角度提出提升幸福感的建议。

5 结论与展望

5.1 结论

全球对医养结合（长期照护）的研究整体呈现上升趋势，在WoS数据库中美国发文量最多，其次为中国，即中国学界在医养结合研究领域有一定影响。从WoS和CNKI发文来看，发文机构和发文作者之间均不够紧密，即合作相对少，有较大加强的空间。由关键词的聚类及共现分析可以看出国内外医养结合研究热点的异同，国外研究主要关注退休计划、疾病诊治和护理机构等的研究，国内研究主要关注机构养老、智慧养老和中医护理等方面。国内外共同的研究热点为智慧养老、机构养老和养老政策。尤其是智慧养老在国内外均引起高度的关注，可以看出随着科技发展，人工智能在养老服务中发挥重要作用。此外，机构养老和养老政策也一直是国内外学界关注的热点。

5.2 展望

5.2.1 服务政策。构建政府、市场和社会协同治理机制。医养结合服务需求具有生存类、适度普惠类和高端类的多层次性，以及公共物品、准公共物品和私人物品等多样性的产品属性。这决定了多元主体共同参与、合作供给医养结合养老服务是必然路径。然而，政府、市场和社会在医养结合养老服务存在责任定位不清楚、责任失灵、双边关系不明确等问题，这些问题严重影响健康养老服务政策的推进。因此，建议从协同治理的角度研究政府、市场和社会在医养结合养老服务体系中的角色定位和良性互动机制，为推动医养结合养老服务发展提供智慧。

5.2.2 服务内容。整合医疗服务、健康管理和养老服务。老年人不仅需要医疗服务和养老服务，而且需要健康管理服务。2019年11月，《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确要求构建“居家社区机构相协调、医养康养相结合的养老服务体系”。2021年12月，《国务院关于印发“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的通知》再次强调“健全居家社区机构相协调，医养康养相结合的养老服务体系”。因此，需将医养结合研究升级为医养康养相结合研究，将医疗服务、健康管理和养老服务碎片化和短期化的养老服务整合为一体化和长期化的养老服务。

5.2.3 服务模式。发挥家庭、社区和基层医疗卫生机构作用。人口老龄化程度加深、老年人口规模扩大、国家养老压力日益增加，必然要求家庭、社区等基层首先承担起医养结合养老服务的责任。目前，政府养老资源有限，要求充分发挥家庭、村民委员会、社区居民委员会，以及村卫生室、乡镇卫生院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等职能，满足老年人医养结合养老服务的迫切要求。因此，增强基层供给医养结合养老服务能力以应对深度人口老龄化社会，这是下一步重点关注和研究的方向。